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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宋] 李清照

发表时间:202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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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注释】:

这是一首著名的咏梅词。傲立霜雪,一枝独秀的梅花是历来文人墨客的吟诵对象,特别是宋代咏梅词更多,其中能尽得梅花神韵的上乘之作却并不多见。

清照的这首《玉楼春》当属其中的娇娇者,不仅写活了梅花,而且活画出赏梅者虽愁闷却仍禁不住要赏梅的矛盾心态。

首句以“红酥”比拟梅花花瓣宛如红色凝脂,以“琼苞”形容梅花花苞美好,都抓住了梅花特征,用语准确,“肯放琼苞碎”者,是对“含苞未放”的巧妙说法。用词新巧,显示了词人独出心裁的创造性。

上片皆从此句生发。“探著南枝开遍未”,便是宛转说出梅花未尽开放。初唐时李峤《梅》诗云:“大庚敛寒光,南枝独早芳。”张方注:“大庚岭上梅,南枝落,北枝开。”如今对南枝之花还须问开遍未”,则梅枝上多尚含苞,宛然可知。三、四两句“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是对偶句,仍写未放之花,“酝藉”、“包藏”,点明此意。而“几多香”、“无限意”,写梅花盛开后所发的幽香、所呈的意态,精神饱满,慧思独运。

词上片主要写之情态,下片写转赏梅之人。“道人”是作者的自称,意为学道之人。“憔悴”和“闷”、“愁”,讲李清照的外貌与内心情状,“春窗”和“阑干”交代客观环境,表明她当时困顿在窗下,愁闷煞人,连阑干都懒得去倚。这是一幅名门闺妇的春愁图。

不写梅花的盛开,却由含苞直跳到将败,这是咏梅的奇笔,写赏梅却先道自己的憔悴和愁闷,这是赏梅之妙想。反映了她自己“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清平乐》)的心态。此词盖作于晚年流落江南之后反常写法恰好能传达出当时正常的心态。虽然心境不佳,但梅花还是要赏的,所以“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休”字在这里是语助词,含罢、了的意思。这是作者心中的话:想要来饮酒赏梅的话便来罢,等到明天说不定要起风了呢!此句隐含着莫错过大好时机且举杯遣怀的意味。

咏物寄志,或咏物抒情是古咏物诗的两大格调。清照词是咏物抒情诗中的上品,这首咏梅诗尽得梅花之诗,也尽似词人之情,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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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宋] 欧阳修


樽前拟把归期说

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作品赏析【注释】:

这首词开端的“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两句,是对眼前情事的直接叙写,同时在其遣辞造句的选择与结构之间,词中又显示出了一种独具的意境。“樽前”,原该是何等欢乐的场合,“春容”又该是何等美丽的人物,而在“樽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樽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乃一变而为伤心的“惨咽”了。在这种转变与对比之中,隐然见出欧公对美好事物之爱赏与对人世无常之悲慨二种情绪以及两相对比之中所形成的一种张力。

在“归期说”之前,所用的乃是“拟把”两个字;而在“春容”、“惨咽”之前,所用的则是“欲语”两个字。此词表面虽似乎是重复,然而其间却实在含有两个不同的层次,“拟把”仍只是心中之想,而“欲语”则已是张口欲言之际。二句连言,反而更可见出对于指向离别的“归期”,有多少不忍念及和不忍道出的宛转的深情。

至于下面二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对眼前情事的一种理念上的反省和思考,而如此也就把对于眼前一件情事的感受,推广到了对于整个人世的认知。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者,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所以况周颐在其《蕙风词话》中就曾说过“吾观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别有动吾心者在”。这正是人生之自有情痴,原不关于风月,所以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二句虽是理念上的思索和反省,但事实上却是透过了理念才更见出深情之难解。而此种情痴则又正与首二句所写的“樽前”“欲语”的使人悲惨呜咽之离情暗相呼应。所以下片开端乃曰“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再由理念中的情痴重新返回到上片的樽前话别的情事。“离歌”自当指樽前所演唱的离别的歌曲,所谓“翻新阕”者,殆如白居易《杨柳枝》所云“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与刘禹锡同题和白氏诗所云“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欧阳修《采桑子》组词前之《西湖念语》,亦云“因翻旧阕之词,写以新声之调”。盖如《阳关》旧曲,已不堪听,离歌新阕,亦“一曲能教肠寸结”也。前句“且莫”二字的劝阻之辞写得如此叮咛恳切,正足以反衬后句“肠寸结”的哀痛伤心。

末二句却突然扬起,写出了“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的遣玩的豪兴。欧阳修这一首《玉楼春》词,明明蕴含有很深重的离别的哀伤与春归的惆怅,然而他却偏偏在结尾写出了如此豪宕的句子。

在这二句中,他不仅要把“洛城花”完全“看尽”,表现了一种遣玩的意兴,而且他所用的“直须”和“始共”等口吻也极为豪宕有力。然而“洛城花”却毕竟有“尽”,“春风”也毕竟要“别”,因此在豪宕之中又实在隐含了沉重的悲慨。所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及欧词此数句时,乃谓其“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玉楼春/木兰花 [宋] 欧阳修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攲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此词深受五代花间词的影响,表现闺中思妇深沉凄绝的离愁别恨。全词以景寓情,情景交融,词境委婉曲折、深沉精细而又温柔敦厚。发端句“别后不知君远近”是恨的缘由。因不知亲人行踪,故触景皆生出凄凉、郁闷,亦即无时无处不如此。“多少”,以模糊语言极状其多。三四两句再进一层,抒写了远别的情状与愁绪。“渐行渐远渐无书”,一句之内重复了三个“渐”字,将思妇的想象意念从近处逐渐推向远处,仿佛去追寻爱人的足迹,然而雁绝鱼沉,天崖无处觅寻踪影。“无书”应首句的“不知”,且欲知无由,她只有沉浸在“水阔鱼沉何处问”的无穷哀怨之中了。“水阔”是“远”的象征,“鱼沉”是“无书”的象征。“何处问”三字,将思妇欲求无路、欲诉无门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愁苦,抒写得极为痛切。在她与亲人相阻绝的浩浩水域与茫茫空间,似乎都充塞了触目凄凉的离别苦况。词的笔触既深沉又婉曲。词篇从过片以下,深入细腻地刻画了思妇的内心世界,着力渲染了她秋夜不寐的愁苦之情。“自古伤心惟远别,登山临水迟留。暮尘衰草一番秋。寻常景物,到此尽成愁。”(张先《临江仙·自古伤心惟远别》)风竹秋韵,原是“寻常景物”,但在与亲人远别,空床独宿的思妇听来,万叶千声都是离恨悲鸣,一叶叶一声声都牵动着她无限愁苦之情。“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思妇为了摆脱苦状的现实,急于入睡成梦,故特意斜靠着孤枕,幻想在梦中能寻觅到在现实中寻觅不到的亲人,可是“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韦庄《木兰花·独上小楼春欲暮》)连仅有的一点小小希望也成了泡影,不单是“愁极梦难成”(薛昭蕴《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最后连那一盏作伴的残灯也熄灭了。“灯又烬”一语双关,闺房里的灯花燃成了灰烬,自己与亲人的相会也不可能实现,思妇的命运变得和灯花一样凄迷、黯淡。词到结句,哀婉幽怨之情韵袅袅不断,具有深沉的艺术感染力。前于欧阳修的花间派词人,往往喜欢对女性的外在体态服饰进行精心刻画,而对人物内心的思想感情则很少揭示。欧阳修显然比他们进了一大步,在这首词中,他没在使用一个字去描绘思妇的外貌形象,而是着力揭示思妇内心的思想感情,字字沉着,句句推进,如剥笋抽茧,逐层深入,由分别——远别——无音信——夜闻风竹——寻梦不成——灯又烬,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愁恨写得越来越深刻、凄绝。刘熙载云:“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艺概》)此语精辟地指出了欧词婉约深沉的特点。以此词而言,这种风格表现得极为明显。全词写愁恨由远到近,自外及内,从现实到幻想,又从幻想回到现实。且抒情写景两得,写景句寓含着婉曲之情,言情句挟带着凄凉之景,将闺中思妇深沉凄绝的别恨表现得深曲婉丽,淋漓尽致。

题八咏楼 [宋] 李清照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作品赏析诗的首句“千古风流八咏楼”,可谓写尽斯楼之风流倜傥,笔调轻灵潇洒,比摹真写实更为生动传神。次句“江山留与后人愁”紧承前句,意谓像八咏楼这样千古风流的东南名胜,留给后人的不但不再是逸兴壮采,甚至也不只是沈约似的个人忧愁,而是为大好河山可能落入敌手生发出来的家国之愁。对于这种“愁”,李清照在其诗文中曾多次抒发过。事实证明,她的这种“江山之愁”不是多余的,因为“金人连年以深秋弓劲马肥人寇,薄暑乃归。远至湖、湘、二浙,兵戎扰攘,所在未尝有乐土也”(《鸡肋编》卷中)。具体说来,继汴京沦陷、北宋灭亡之后,南宋朝廷的驻跸之地建康、杭州也先后一度失守。曾几何时,金兵直逼四明,高宗只得从海路逃遁。眼下作为行在的临安,又一次受到金、齐合兵进犯的严重威胁。即使敌人撤回原地,如果不对其采取断然措施,打过淮河去,收复北方失地,而是一味用土地、玉帛、金钱奴颜婢膝地去讨好敌人,那么性如虎狼的“夷虏”永远不会善罢甘休,南宋的大好河山就没有安全保障。这当是诗人赋予“江山留与后人愁”的深层意蕴,也是一种既宛转又深邃的爱国情怀。“水通”二句,或对贯休《献钱尚父》诗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及薛涛《筹边楼》诗的“壮压西川十四州”有所取意。对前者主要是以其“三千里”之遥和“十四州”之广极言婺州(今浙江金华)地位之重要;对后者改“壮压”为“气压”,其势比薛诗更加壮阔。看来这不仅是文字技巧问题。上述二诗之所以能够引起李清照的兴趣,主要当是因为薛诗对“边事”的关注和贯诗中所表现出的精神气骨。关于贯诗还有一段颇有趣的故事:婺州兰溪人贯休是晚唐时的诗僧。在钱镠称吴越王时,他投诗相贺。钱意欲称帝,要贯休改“十四州”为“四十州”,才能接见他。贯休则以‘州亦难添,诗亦难改”作答,旋裹衣钵拂袖而去。后来贯休受到前蜀王建的礼遇,被尊为“禅月大师”。贯休宁可背井离乡远走蜀川,也不肯轻易把“十四州”改为“四十州”。李清照对这类诗句的借取,或是为了讥讽不惜土地的南宋朝廷。此诗气势恢宏而又宛转空灵,这样写来,既有助于作品风格的多样化,亦可避免雷同和标语口号化的倾向。虽然好的标语口号富有鼓动性,在一定条件下是必要的,但它不是诗,条件一旦有变,它也就失去了作用,从而被人所遗忘。李清照的这首(题八咏楼)历时八九百年,余韵犹在,仍然撼动人心,这当与其使事用典的深妙无痕息息相关。惟其如此,女诗人关于八咏楼的题吟,不仅压倒了在她之前的诸多“须眉”,其诗还将与“明月双溪水,清风八咏楼”一样,万古常青。

武陵春·春晚 [宋] 李清照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注释】
①尘香:尘土里有落花的香气。
②双溪:浙江金华县的江名。
③舴艋:小船。
【评解】
这是词人避乱金华时所作。她历尽乱离之苦,所以词情极为悲戚。上片极言眼前景
物之不堪,心情之凄苦。下片进一步表现悲愁之深重。全词充满“物是人非事事休”的
痛苦。
表现了她的故国之思。构思新颖,想象丰富。通过暮春景物勾出内心活动,以舴艋
舟载不动愁的艺术形象来表达悲愁之多。写得新颖奇巧,深沉哀婉,遂为绝唱。
【集评】
《唐宋词百首详释》:全词婉转哀啼,令人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本非悼亡,
而实悼亡,妇人悼亡,此当为千古绝唱。
王方俊《唐宋词赏析》:本词感情深切真挚,构思新颖巧妙,语言浅近而含蓄深沉,
无论是直抒愁苦之情或细写内心的微妙变化,都很生动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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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武陵春》为作者中年孀居后所作,非一般的闺情闺怨词所能比。这首词借暮春之景,写出了词人内心深处的苦闷和忧愁。全词一喝三叹,语言优美,意境,有言尽而意不尽之美。
这首词继承了传统的词的作法,采用了类似后来戏曲中的代言体,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用深沉忧郁的旋律,塑造了一个在孤苦凄凉环中流荡无依的才女形象。
这首词简炼含蓄,足见李清照炼字造句之功力。
其中“风住尘香花已尽”一句已达至境:既点出此前风吹雨打、落红成阵的情景,又绘出现今雨过天晴,落花已化为尘土的韵味;既写出了作者雨天不得出外的苦闷,又写出了她惜春自伤的感慨,真可谓意味无穷尽。
这首词由表及里,从外到内,步步深入,层层开掘,上半阕侧重于外形,下半阕多偏重于内心。“日晚倦梳头”、“欲语泪先流”是描摹人物的外部动作和神态。这里所写的“日晚倦梳头”,是另外一种心境。
这时她因金人南下,几经丧乱,志同道合的丈夫赵明诚早已逝世,自己只身流落金华,眼前所见的是一年一度的春景,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不禁悲从中来,感到万事皆休,无穷索寞。因此她日高方起,懒于梳理。“欲语泪先流”,写得鲜明而又深刻。这里李清照写泪,先以“欲语”作为铺垫,然后让泪夺眶而出,简单五个字,下语看似平易,用意却无比精深,把那种难以控制的满腹忧愁一下子倾泻出来,感人肺腑、动人心弦。
词的下半阕着重挖掘内心感情。她首先连用了“闻说”、“也拟”、“只恐”三组虚字,作为起伏转折的契机,一波三折,感人至深。第一句“闻说双溪春正好”陡然一扬,词人刚刚还在流泪,可是一听说金华郊外的双溪春光明媚、游人如织,她这个平日喜爱游览的人遂起出游之兴,“也拟泛轻舟”了。“春尚好”、“泛轻舟”措词轻松,节奏明快,恰好处她表现了词人一刹那间的喜悦心情。而在“泛轻舟”之前着“也拟”二字,更显得婉曲低回,说明词人出游之兴是一时所起,并不十分强烈。“轻舟”一词为下文的愁重作了很好的铺垫和烘托,至“只恐”以下二句,则是在铺足之后来一个猛烈的跌宕,使感情显得无比深沉。
在这里,上半阕所说的“日晚倦梳头”、“欲语泪先流”的原因,也得到了深刻的揭示。
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的突出特点是巧妙运用多种修辞手法,特别是比喻。诗歌中用比喻,是常见的现象;然而要用得新颖,却非常不易。好的比喻往往将精神化为物质,将抽象的感情化为具体的形象,饶有新意,各具特色。在这首词里,李清照说:“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同样是用夸张的比喻形容“愁”,但她自铸新辞,而且用得非常自然妥帖,不着痕迹。我们说它自然妥帖,是因为它承上句“轻舟”而来,而“轻舟”又是承“双溪”而来,寓情于景,浑然天成,构成了完整的意境。

浣溪沙·小院闲窗春已深 [宋] 李清照


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此词主要是抒发闺怨,但通篇大多是景语,极少情语。词人惆怅的感情,无聊的意绪,大都浸透在周围的景物上,通过从室内到室外的景物描写,逐次展示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起句中的“小院”点明词中女主人公所在之地。这小院荫蔽在春色已深、绿树繁花中,天快黑了,楼上窗子一直闲掩着。庭院中未见人来往,窗棂间没有燕穿帘,显得寥廓落漠,真可谓深闺似海。第二句写少女身处这深院之中,感到孤零岑寂、凄苦难言,一任帘幕低垂;因是重帘,室内光线暗淡。沉沉,是形容室内深邃。这里“影沉沉”不是说夕阳投影拉得很长很长,而是说室内阴暗,更觉黑黝黝的。这两句中的“小院闲窗”和“重帘未卷”,一是从外面看出的实景,一是就内面见到的现状,并非两处,只是一个地方的互文。通过环境描绘,女主人公因春意阑珊、幽闺深邃而产生的孤寂和愁苦统统突现了出来。上片到了歇拍一句,方始推出人物。在这枯寂愁闷时,少女将是怎样破岑寂、遣愁怀的呢?她信步走向楼前,凭楼远眺,希望在开阔的自然景象中寻求一些慰藉。然而却只见白云催暮,风雨弄阴;天色转暗,夜暮将临,几乎同自己的阴沉郁闷的心情一样,反而增添苦恼,烦闷起来。她开始站在那里发愣,接着坐下来弹起琴来:“倚楼无语理瑶琴。”这句就是与她无可奈何时希图摆脱心情苦恼、烦躁不堪的一种下意识动作。事实上词中女主人并非有意练琴,只不过是借以破除孤寂,诉说愁怀。所以不像毛熙震《后庭花·莺啼燕语芳菲节》中的少女“倚阑无语摇轻扇”那样轻松明快,自不及冯延巳(一作欧阳修)《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中的女友“泪眼倚楼频独语”那样凄楚。尽管这样,但她的闲愁郁闷终于没有被琴声驱走,精神枷锁,无法解脱。“倚楼无语”形象地写出了那由愁苦郁积进而陷于神魂无措的精神状态。“无语”二字更深切地表达了她的苦涩难言的心情。过片两个对句,与前段结语紧密联系,是她在楼前所见的实景,从正面揭示愁思之由:“远岫出云催薄暮”为远景。这句是说地面水气,入夜遇冷而成云雾,笼罩峰峦,白天经太阳蒸发,逐渐消散,峰峦再现。而山穴中云气,日照困难,要到日将落时才冉冉升起。陶渊明《归去来辞》云:“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就是写傍晚景象,故云“催薄暮”。薄暮,日将落时之谓。“细风吹雨弄轻阴”为近景,是说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暮霭沉沉,而微风吹拂,雨花飞溅,好似与轻阴相戏弄,故云“弄轻阴”。前句中着一“催”字,加速了夜暮降临;后句中用一“弄”字,使轻阴转浓,融成一片,天色变黑。既生动,又形象,无异于在愁人心上加盖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愁怀难遣,自不待言。结句“梨花欲谢恐难禁”是承“春色深”而来,按节候与“梨花落后清明”(晏殊《破阵子·春景》中语)相合。因此以“梨花欲谢”总括环境和景色,以“恐难禁”概述落漠和愁苦。词中女主人愁思之由,至此道出。出于它,才将细微的景物与幽渺的感情极为巧妙而和谐地结合起来,使由惜春引起难以捕捉的、抽象的愁思就成了可以接触的具体形象。

满庭芳·小阁藏春 [宋] 李清照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手种江梅渐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浑似,何逊在扬州。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难留。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注释】:

这是清照的咏梅词之一,后人曾补题为“残梅”,借梅花清瘦高雅之趣,写个人情思;堪称咏物词中的佳作。

“小阁藏春”一句“先盘远势”描绘了一个特殊的抒情环境。作者首先写出了她住处的寂寞无聊。“小阁”即小小的闺阁,这是妇女的内寝;“闲窗”即表示内外都是闲静的。“藏”与“锁”互文见义。美好的春光和充满生气的白昼,恰恰被藏锁在这狭小而闲静的圈子里。唐宋时富贵之家的内寝往往有厅堂相连结。小阁设在画堂里侧。春光和白昼俱藏锁住了,暗示这里并未感到它们的存在,因而画堂显得特别深幽。“深幽”极言其堂之狭长、暗淡、静阒。作者已习惯这种环境,似乎还满意于它的深幽。古人爱尚雅洁者都喜焚香。篆香是一种中古时期的高级盘香。它的烧尽,表示整日的时光已经流逝,而日影移上帘箔即说明黄昏将近。“小阁”、“闲窗”、“画堂”、“篆香”、“帘箔”等一系列的物质景致说明,抒情女主人公生活在上层社会,富贵安闲,但环境中也透出一股异样的冷清寂静。“手种江梅渐好”是词意的转折,开始进入咏物。黄昏临近之时女主人公,于室外见到亲手种植的江梅,忽然产生一种欣慰。它的“渐好”能给种树人以安慰;欣赏“手种江梅”,又会有许多往事的联想,因而没有必要再临水登楼赏玩风月了。除了对梅花的特殊情感之外,似乎心情慵倦,于应赏玩的景物都失去了兴致。接着由赏梅联想到南朝诗人何逊恋梅之事,词意开始向借物抒情方面过渡,渐渐接近作者主旨。何逊,南朝梁著名文学家,其诗情辞宛转,诗意隽美,深为后来的诗人杜甫和黄庭坚等赏识。梁代天监间,他曾为建安王萧伟的水曹行参军兼记室,有咏梅的佳篇《扬州法曹梅花盛开》诗(亦作《咏早梅》)。清人江昉刻本《何水部集》于此诗下有注云:“逊为建安王水曹,王刺扬州,逊廨舍有梅花一株,日吟咏其下,赋诗云云。后居洛思之,再请其任,抵扬州,花方盛开,逊对花徬徨,终日不能去。”何逊对梅花的一片痴情是其寂寞苦闷的心情附着所致。按清照的理解,何逊在扬州是寂寥的。如今在寂寥环境独自面对梅花,清照亦产生了“何逊在扬州”般的寂寞与苦闷。

词人联系个人身世之感抒发对残梅命运的深深同情。“从来知韵胜”,是她给予梅花整体的赞语。“韵”是风韵、神韵,是形态与品格美的结合。梅花是当得起“韵胜”的词人肯定了这一点之后,却不再多说,转笔来写它的不幸,发现它零落后别有一番格调意趣。“藉”与“揉”也是互文见义,有践踏摧损之意。梅虽不畏寒冷霜雪,但它毕竟是花,仍具花之娇弱特性,因而也难以禁受风雨的践踏摧损。这是花的命运。由落梅的命运,作者产生各种联想词意呈现很曲折的状态。由落梅联想到古曲《梅花落》,是虚写,以此表现落梅引起作者个人的感伤情绪,造成一团“浓愁”而难以排解。但作者又试图进行自我排解,词情为之一变。梅花的暗香消失、落花似雪,说明其飘谢凋零,丰韵不存。这本应使人产生春恨,迁恨于春日风雨的无情。但词人以为最好还是“莫恨”,“须信道、扫迹情留。”“扫迹”即踪迹扫尽,难以寻觅。“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是补足“情留”之意。“难言处”是对下阕所表达的复杂情感的概括,似乎还有与作者身世的双关的含意。想象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淡淡的月光,投下梅枝横斜优美的姿影。从这姿影里还显示出梅的俊俏风流,应是它扫迹后留下的一点情意。也许明年它又会重开,并带来春的信息。“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突出了梅花格调意趣的高雅,使全词的思想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它赞美了一种饱经苦难折磨之后,仍孤高自傲,对人生存在信心的高尚的精神品格。

这首词大约是作者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巨变后所作的,具有特别凄凉悲咽的情调。即使在这样的咏物词中,也寄寓着作者不幸的身世之感。全词意境相谐,词调低沉,语言轻巧,写尽了词人在冷清寂寞的环境中所产生的深切感伤。

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 [宋] 李清照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这是一首咏梅词。上片写寒梅初放。何逊《扬州早梅》:“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衔霜当露发,映雪凝寒开。”梅花,她开于冬春之交,最能惊醒人们的时间意识,使人们萌生新的希望。所以被认为是报春之花。因为梅花斗雪迎寒而开,诗人咏梅,又总以冰雪作为空间背景。庾信《咏梅花》诗:“常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半放的寒梅点缀着覆雪悬冰的梅枝,愈显得光明润泽。词人接着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形容将开未开之梅的轻盈娇美,用玉人出浴形容梅的玉洁冰清,明艳出群,即物即人,梅已和人融成了一片。下片转用侧面烘托。梅花偏宜月下观赏,造物有意,故教月色玲珑透剔,使暗香浮动,疏影横斜。值此良宵,且备金樽、绿蚁,花前共一醉。绿蚁,酒面的浮沫。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历代诗话》引《古隽考略》:“绿蚁,酒之美者,泛泛有浮花,其色绿。”抒发赏梅情怀。先写月夜饮酒,表现赏梅的豪情逸致;结句“此花不与群花比”,既赞美了梅花孤高傲寒的品格,又表现了女词人鄙弃世俗的坦荡胸怀。这首词,银色的月光,金色的酒樽,淡绿的酒,晶莹的梅织成了一幅画,写得如梦如幻,空灵优美。与前人的咏梅诗词相比,此词艺术上有所创新。词人抓住寒梅主要特征,用比喻、拟人、想象等多种手法,从正面刻画梅花形象。在对寒梅作了总体勾勒之后,又以生花妙笔点染其形象美和神态美。同时,此时做到了移情于物,以景传情,意中有景,景中寄意,体现了李词的特色。

浣溪沙 [宋] 李清照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评解】此词上片写春光骀荡,屋内香炉袅烟,人睡初醒;下片淡淡几笔,勾勒寒食节的初春景色与民间习俗,情韵全出。【集评】《谭评词辨》卷一:易安居士独此篇有唐调。选家炉冶,遂标此奇。-------------------------这首词为作者早年所作,以白描手法写了熏香、花钿、斗草、秋草等典型的少女时代的事物,借以抒发作者爱春惜春的心情。上片写少女春睡初醒情景,用的是倒叙,头两句是第三句睡醒后的所见所感。“淡荡”犹荡漾,形容春光融和遍满。寒食节当夏历三月初,正是春光极盛之时。熏炉中燃点着沉水香,轻烟袅绕,暗写闺室的幽静温馨。这两句先写出春光的宜人,春闺的美好。第三句写闺中之人,词中没有去写她的容貌、言语、动作,只从花钿写她睡醒时的姿态。“山枕”谓枕形如山。“梦回山枕隐花钿”是少女自己察觉到的,不是别人看出来的。暮春三月,春困逼人,她和衣而卧,不觉沉沉入睡,一觉醒来,才觉察自己凝妆睡去,自己也觉诧异。熏香已残,说明入睡时间已久,见出她睡得那样沉酣香甜。她梦回犹倚山枕,出神地望着室外的荡漾春光,室内的沉香烟袅,一种潜藏的春思隐约如见。这几句不事修饰,淡淡道来,却别有一番情致。下片写少女的心曲。“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海已过柳生绵”。古人以为燕子产于南方,春末夏初渡海飞来,故称海燕。“斗草”是用花草赌赛胜负的一种游戏。时节已到寒食,为什么不见燕子飞来呢?女伴们斗草嬉戏,情怀是多么欢畅。江梅花期已过了,杨柳又正在飞花。这里写的是少女眼中所见,心中所感种种景致说明春事已经过半,当此时少女的春闺寂寞、情怀缭乱,含有作者的惜春心情。这两句对仗工整,既有动态,更有细微的心理活动,极尽工巧之妙。“黄昏疏雨湿秋千”,写的是另一种境界。秋千本是少女喜欢的游戏,尤其是当寒食时节更是无此不欢。这一句写的是黄昏时忽然飘起细雨,把秋千洒湿了,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的外现,同上两句所写的有精神上的契合,都是少女春日心情的写照。此句写春愁却不用“春愁”二句,只言雨中秋千,却道出愁绪万缕。这首词以物写人,以景写情,把春日少女的姿态和内心世界写得活灵活现,有“无我之境”的妙趣。

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 [宋] 李清照


风柔日薄春犹早,

夹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觉微寒,

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

忘了除非醉。

沈水卧时烧,

香消酒未消。【注释】:

这首词是作者晚年的作品,抒发了深切的思乡之情。

“春犹早”是说春天刚到,虽然阳光还较微弱,但风已变得柔和,不象冬天那样刚猛,天气已渐渐暖和起来。在南方早春人们换著夹衫,欣喜万分。三、四两句接写昼寝醒后。“觉微寒是因为刚刚“睡起”,仍扣早春。鬓发上插戴的梅花已经残落。冬去春风闲适恬静,情绪基调是欢欣的。

下片转写思乡,情调突变。“故乡何处是”不仅言故乡邈远难归,而且还含着“望乡”的动作,也就是说,白天黑夜,作者不知多少次引颈北向,遥望故乡。“忘了除非醉”,平白如话,却极深刻沉痛。借酒浇愁,说明只有在醉乡中才能把故乡忘掉,清醒时则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忘”正好表明不能忘。这里正话反说加一层转折,把此意表现得更加强烈:正因为思乡之情把作者折磨得无法忍受,所以只有借醉酒把它暂时忘却,可见它已强烈到何种程度。而作者之所以会有“忘”的念头和举动,不仅是为了暂时摆脱思乡之苦,还同回乡几乎无望有关:如果回归有期,那就存有希望,不会想到把它忘掉;惟其回乡无望,念之徒增痛苦,才觉得不如忘却。真是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想忘偏又记起。这种思想矛盾和精神痛苦,循环往复,不会完结。结尾二句具体描写上句的“醉”字。“沉水”即沉香的别称,是一种名贵的熏香。睡卧时所烧的熏香已经燃尽,香气已经消散,说明已过了长长一段时间,但作者的酒还未醒,可见醉得深沉;醉深说明愁重,愁重表明思乡之强烈。末句重用“消”字,句调圆转轻灵,而词意却极沉痛。不直接说愁,说思乡,而说酒,说熏香,词意含蓄隽永。清照生当宋金对峙之际,她主张抗战,切望收复失地,对故乡的刻骨怀念,即包含着对占领故乡的金国统治者的愤恨,对因循苟且、不思收复失地的南宋统治者的谴责,渗透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感情。

这首词通篇采用对比手法,上片写早春之喜,下片写思乡之苦,以美好的春色反衬有家难归的悲凄,深切感人。


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 [宋] 李清照


春到长门春草青,

红梅些子破,

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

留晓梦,

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

疏帘铺淡月,

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

归来也,

著意过今春。【注释】:这首词闲适淡雅,表惜春之情,为作者早期作品。“春到长门春草青”一句,写作者晨起所见。“长门”,汉代长安离宫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曾居此。“江梅”,遗核所生,非经人工栽培,又句直脚梅,也称野梅,初春开红白色花。梅可以说是早春的标志。“些子”犹言一些,即少量之意。“未开匀”谓还未普遍开放。惟其“未开匀”,所以特别新鲜可爱,使人感觉到春天已经来临。这三句初春美景,寄寓着作叹春之情。下面接写饮茶。宋人将茶制成茶饼,饮用时须用茶碾碾成细末,然后煮饮。“碧云笼碾”即讲碾茶。“碧云”指茶叶之色。“笼”指茶笼,贮茶之具。“玉成尘”既指将茶碾细,且谓茶叶名贵。“一瓯春”意即一瓯春茶。晓梦初醒,梦境犹萦绕脑际,喝下一杯春茶,才把它驱除。春草江梅,是可喜之景,小瓯品茗,是可乐之事,春天给作者带来无限欢乐。上片主要作者茗茶赏景的欢愉之情,轻松优雅。下片一下过到黄昏,重点写月。“重门”即多层之门。天刚黄昏,月儿即来与人作伴,淡淡的月光,照在稀疏的门帘上,花影掩映,飘散出缕缕幽香,春日的黄昏,是这样恬静,这样香甜,难怪作者止不住要热烈赞叹:“好黄昏!”这是“有我之境”,这个“我”就是词人。正是她,此刻正在花前月下徘徊留连,沐浴着月之清辉,呼吸着花之清香。末尾三句点题。“东君”原为日神,后来演变为春神。农历遇闰年,一年中首尾常有两个立春日的情况。“二年三度”加重表现痛惜之情。“负东君”,这里特就汴京之春而言。京师的春光是这样迷人,即使一年一度辜负了它,也非常可惜,何况两年中竟有三度把它辜负,这该令人何等痛惜呢!正因为如此,所以此次归来,一定要用心地好好度过汴京今年这个无比美好的春天。下片着重写作者叹春又惜春的心情。这首词写景如画,意境淡远。最为人称道的是“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一句,《疏帘淡月》后成为词牌名。--------------------------------这首思春怀人之作与表现同一题材的其他许多作品所不同的是,它没有写个人独居之苦闷,也没有写良人不归之怨恨,而是热情地呼唤远行在外的丈夫早日归来,一同度过春天的美好时光。小词将热烈真挚的情感抒发得直率深切,表现出易安词追求自然、不假雕饰的一贯风格。起首三句是作者晨起所见,以白描笔法描绘早春景色,但又不同于一般地写景。“春到长门春草青”,直接袭用五代薛昭蕴《小重山》词之首句,暗寓幽闺独居之意。薛词即借“长门”事以写宫怨。作者将自己的居处比作长门,意在表明丈夫离家后的孤独。较之陈皇后,她此时虽然不是被弃,却同是幽居。“春草青”,言下之意是:春草已青而良人未归。《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此暗用其意。“红梅些子破,未开匀。”言野梅只有少许嫩蕊初放,尚未遍开,而此时也正是赏梅的好时节。以上三句突出写春色尚早,目的是要引出歇拍呼唤远人归来“著意过今春”之意。如果“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之二”(欧阳修《青玉案·一年春事都来几》),也就不会有“著意过今春”的渴望。惟其“未开匀”,所以特别新鲜可爱,使人感到春天已经来临。这三句既是写景,也是在写作者的惊喜、赞美之情。次三句写晨起品茶。宋人习惯将茶制成茶饼,有月团、凤团等数种,饮用时皆须先碾后煮。“碧云笼碾玉成尘”,写饮茶前的准备。宋庞元英《文昌杂录》卷四云:“(韩魏公)不甚喜茶,无精粗,共置一笼,每尽,即取碾。”明冯时可《茶录》:“蔡君谟谓范文正公:《采茶歌》‘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今茶绝品,色甚白,翠绿乃下者,请改为‘玉尘飞’、‘素涛起’,何如?”所叙之事可资参证。“留晓梦,惊破一瓯春。”写晓梦初醒,所梦之事犹残留在心,而香茗一杯,顿使人神志清爽,梦意尽消。晓梦初醒,梦境犹萦绕脑际,喝下一杯春茶,才把它驱除。春草江梅,是可喜之景,小瓯品茗,是可乐之事,春天给作者带来无限欢乐。过后三句仍是写景,不过时间由清晓移到了黄昏。“花影压重门”,言梅花的姿影投射在重门之上显得很浓重。此句有林逋《山园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疏帘铺淡月”,言春月的清辉铺洒在窗帘上,显得很均匀。这两句词以对偶形式出之,匀齐中富于变化。按照习惯,“花影压重门”本应对以“淡月铺疏帘”,但在这里词人似乎有意将“淡月”和“疏帘”位置互换,一方面为了合于平仄,一方面也避免了雕饰之嫌。词本不同于律诗,是不必追求对仗的严谨工稳的。这两句词生动地创造出初春月夜静谧幽美的境界,为全词精彩之笔;“压”、“铺”二字下得尤为精警,写出了词人对景物的特殊感受,充分显示了李清照遣词造句的深厚功力。以上由春草返青写到江梅初绽,由花影压门写到淡月铺帘,中间更穿插以春晨早起,茶香驱梦,如此反反复复描写春天之美好,终于逼出了歇拍三句:“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农历遇闰年,常有一年中首尾有两个立春日的情况。据《金石录后序》可知,李清照婚后,丈夫赵明诚或因负笈远行,或因异地为官,每与妻子分别。丈夫常年在外,如今算来,已有两年三个春天没有在家里度过了。“二年三度”是在加重表现其痛惜之情。“负东君”,这里特就汴京之春而言。京师的春光是这样迷人,即使一年一度辜负了它,也非常可惜,何况两年中竟有三度把它辜负,这是令人无比痛惜的。正因如此,所以这次归来,一定要用心地好好度过汴京这个无比美好的春天。这三句词卒章显志,为一篇结穴。这一结尾,感情的激流直泻而下,心底的情话冲口而出,把惜春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把全词的抒情有力地推向了高潮。这首词写景如画,意境淡远。其中“疏帘铺淡月,好黄昏”句历来为人称道。“疏帘淡月”后来成为词牌名。清况周颐《〈漱玉词〉笺》:“《问蘧庐随笔》云,荆公《桂枝香》作名世,张东泽用易安“疏帘淡月”语填一阕,即改《桂枝香》为《疏帘淡月》。”这个记载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此词对后世的影响。